雲間清玉

累不累,想想丞相几更睡;睡不睡,想想丞相活几岁x(一般凌晨两三点更文)

【玄亮地府AU】终难相遇 第二卷 chapter8

本章胃病梗预警!!不喜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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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丞相?丞相若先去,延自领兵秣马,杀过渭水,直捣长安。纵马革裹尸,也要报先帝知遇之恩!”

“文长,朝堂之上,倘或有,不可言之事?”

“大丈夫立于天地,上必浴血报国以全君志,下可封疆建功以荫妻子,如此光明磊落襟怀坦荡之事,有何不可言处!”

“……”


他看见他的颈间迸射出三尺高的血剑。

他看见他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进风沙蔓延的黄土地里,淹没在兵戈铁甲的寒光下。

他看见他立在风沙那头眼底瞬间的崩裂,他看见他的指尖颤抖,想要抬手却触之不及。

他终于合上眼,狂风在耳边呼啸,他坠入轮回。


诸葛亮狠狠地把自己折了过去。


那两束目光犹如两道冰冷的利刃直突突地捅进他的胃里,刀柄贴着胃壁,磨砂的粗粝感在一瞬间被放大,随之而来的是“刺啦”一声被撕扯开的疼痛,突如其来而没有给人半分喘息的时机,以致在传入神经将痛感传递到大脑之前,脊髓已经先一步做出条件反射,逼迫诸葛亮一只手死死地抵住上腹,把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只是压迫并没有使得痛感降低很多,反而是重心的突然降低导致一阵大脑一阵眩晕。诸葛亮下意识地退开几步,蹒跚间伸手触及一竿劲竹,只听得唰喇喇抖下一地枯叶,条件反射地扶着竹子弯下腰。


清晰地感到胃里的食物汤水在翻江倒海,熟悉的呕逆感一次次地冲上喉头,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人扼住了一般无法呼吸;仿佛有粗粝的刀柄摩擦过脏器,激起全身不自主的颤栗和瑟缩,冰冷的刀锋却是在胃腔中不断地来回剐蹭,挑起一团筋肉后又使劲朝着另一边拉扯,不甚锋利的刀刃在极致的拉锯中生生将皮肉撕开一条血线,血肉模糊地朝两边绽开去。


满脑子空空荡荡,只剩下魏文长忽远忽近的叫喊,喊“丞相”,喊“北伐”,喊“知遇之恩”,喊“大丈夫立于天地,有何不可言处!”


喊:“杀”


刘备目送着魏延的形体消散在虚空后,才后知后觉地看见跌坐在满地枯黄竹叶间的诸葛亮。


满是混沌喟叹的脑子突然被炸醒。


他急忙惊呼着扑向那个同周边竹林一般显出几分萧瑟来的背影,在触手的一刻几乎是被他剧烈的颤抖吓了一跳,以为他该是痛的得有多厉害才会抖成这个样子,到后面几乎变成了不可遏制的抽搐。一时之间刘备双手僵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或又能不能碰他,只得连声唤着诸葛亮的名字,又一叠声地去喊医官。


片刻后,诸葛亮的抽搐逐渐缓了下来。而许是见诸葛亮抖得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刘备伸开长臂半抱住诸葛亮的肩,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半跪在地上扭过头去看诸葛亮的脸——青白得一丁点血色都没有,脸颊两侧高高突起的颧骨被略有些松弛的皮肉包裹着,此刻又正因为痛楚的喘息而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小块,显得整张脸都苍老了几分。仔细看,额角颌边还残留着水痕。


深秋天气了还能硬生生疼出这么多冷汗,刘备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掏出帕子扶住人,一边擦一边低声问着:“能不能站?还晕不晕?”


诸葛亮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眨了眨眼睛把眼前蒸腾起的一丝模糊泪意悄悄掩饰了过去,吸了吸鼻子,慢慢调整着呼吸以适应胃脘中逐渐转为钝痛的不适感。方才那场由于心情的极度冲击而导致的突发性胃痉挛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也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更何况对于他而言,所谓的心情冲击也必须及时作出应有的调整,方才借着疼痛而放肆的片刻,已经是阴阳变换所能给到他最大的宽容。


于是他默默把涌到喉间的又一阵呕逆咽了下去,定了定神,撑住刘备的手想要往上站。后者自然是会意地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更贴心地拍了拍两人身上沾到的少许枯叶。


诸葛亮看着被拂落的枯黄竹叶静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在匆匆赶来的医官劝说下离开甬道往回走,甬道那头的香烟烛火渐渐散去,飘逸在空气中,同成都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


照例的望闻问切,行针用药,只是诸葛亮难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被刘备复又唠叨了好一阵子。


只是这一次诸葛亮却也没有同刘备争辩起来,而后者也只当是他刚经历一场剧痛,神思尚还有些不属罢了。


毕竟两人都很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发作是为了什么,只是两人都没有开口去说。刘备所能做的宽慰仅止于此,诸葛亮能做的反思请罪也只有这些。


他们都不再能为那个世界做太多了……


但总还能做一些,诸葛亮想。


次日他趁着晨光熹微摸索到桌前打开一份简章,是蒋琬以尚书令行都护假节益州刺史上的第一份表章,关于他身后相府的诸项人事调动。以他生前密指,丞相一职不复设立,且蒋琬威信尚不足开府行自己旧事,故原先相府属吏大多调往宫中或分属各郎署,少数外迁,又或调入军职。这些他走之前都不及细说,只与费文伟讲述大概,蒋琬能在几日之内整理成章,殊见其才。


他拈笔添改了几处,准备同先前几份大略做了几处细小修改的奏折一起,合归后借托梦之机向人间转达。翻过一页看到“杨仪”二字时顿了一顿,蒋琬给他属了少府监,的确是遵了自己先前所说“虚置高位,兼用其才”意思。


诸葛亮盯着那道名字想了半晌,期间被穿堂风吹得喉头发毛,顺手往桌边寻摸了几下,果真让他摸到杯热水,想也不想便拿起来喝了一口,好让自己的五脏六腑再安分些时候。


继而提笔将少府监一职划去,改为中军师,仍属府内编制。


后面几处删改得不多,待诸葛亮将一整本简章看完,已是天光大亮,秋水潺湲。


诸葛亮坐的久了,站起身时就难免有些眩晕,晃了一晃连忙弯下腰扶住桌案闭上眼,头脑发胀中感到有人扶住自己肩臂,便依着惯性将身体重量略略往旁边靠了一靠,喘过几口气,感到手脚都重新恢复了力气才直起身,转过头对身边人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孤无事……”


面前是刘备黑得能滴出墨来的脸。背着光,显得尤为阴沉。


诸葛亮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刘备没搭理诸葛亮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兀自越过他拿起桌案上的奏本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他平素待亲近之人风风火火,唯有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最是外待,诸葛亮上一次见他这幅样子,怕还是兄长来讨要荆州时了……


“丞相为何要改杨仪的官职?”不待诸葛亮说话,刘备已是先一步公事公办的样子开了口。


“呃……”诸葛亮舌头打了个绊,“咳,亮意,威公才堪总领一国公账,又随亮多年,位在九卿也是应当……然少府虽份属宫中,织造坊、盐铁府等经济命脉运转却是掌握在府中各曹掾处的,各地耕织粮谷春秋粜籴也多由府中直接转由度支尚书处审定。唯独各地的仓廪财货最终会转移至少府与大司农处,亦尚有两处权责细分……”诸葛亮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这宫府一体的制度原是他开府后才设置的,此后又随着南征北伐更改过几次,也不知刘备清不清楚,要不要讲慢一些……


“没事,朕听得懂,你说就是了。”


“咳,”舌头第二次被打了个绊,诸葛亮清了清嗓子,被刘备拉着复又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两人隔着桌案说着国家大计:“威公虽然性情狷狭,到底才能显著,亮也不愿他大才旁落。虽说中军师一职近两年恐怕无所统领,但日后倘或公琰一朝领兵北伐,他若能放下成见随军在侧,于公于私都不失为利事。再者少府虽不着实权,到底也在宫内,以威公的性子若是觉得委屈,必不肯憋在心里,若时常显于声色,他独领一司,难免有些放肆出格的地方,同在府内,公琰到底是亮定下的人,或许也能压制少许,免得他自己惹祸上身……”


“这最后一桩,却是亮的一点私心……”,诸葛亮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许是太久没进食,又许是这一早上耗费了太多神思,他只觉得胃里又有些丝丝拉拉的钝痛,不十分难以忍受,却实在是磨人得紧,即便偷偷把手掩在袖子里揉按了好几回也没见半分缓解,此时说起积压在心底的旧事来,更是觉得开口艰涩:“文长在时,亮不及保全,威公虽性情不好,到底随亮从荆入川,风雨廿载,倘或有半分机会,亮还是,想为季汉留下这个人才……”


要他对着主君说出这番话实在太过艰难,就连他自己好像也不能分清这其中是否还有荆州的情谊在,抑或只是因为人才太过缺乏,而不得不抓住每一分可以期盼的希望。可昨日的一腔凛凛热血实在太过鲜艳又太过扎眼,如同骨鲠在喉,即便胃脘中搅动得如何翻天覆地,终究也不能在面上显露半分。


“唉……”恍惚间只是听见刘备从桌案前站起身绕回到他身侧,长长叹了一口气,“朕今日,才知朕的丞相着十二年过得是如何辛苦。”


他自然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盐袋递到诸葛亮手中,说出口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语气:“不怎么烫手了,这个比手炉好,你拿着在胃上面捂一捂。”


无视诸葛亮明显想要说些什么的目光,刘备兀自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顾好自己,而后顺势箕坐在诸葛亮身侧,顿了顿好像觉得这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复又盘起一条腿,一手撑着地,一手搭在桌案上摩挲着方才诸葛亮批过的那一叠奏章。待得诸葛亮胃脘中的不适感缓解少许,方才歪过头开口:“为君者,哪里有事事周全的道理?即或有一二处不能万全,又或有一二人心事不能照应得当,既为君,便合该俯首而事,岂容怨上?昨日我同孔明说的,也不全是玩笑而已。”他伸手接过诸葛亮递来的水,看着眼前人的侧脸掩在烛火明明灭灭的阴影里,说不清是额角的细纹还是过于清瘦而崩出的血管缠绕在太阳穴上,丝麻般搅和在人的心里。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孔明过于自苦了。”


“朕既给了你霍光之权,自然是不怕你,行子桓之事的。”


诸葛亮抬起眼,对上身边人清亮坚决一如十二年前一般无二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看见章武三年那个永安宫内的自己。


彼时的自己虽痛断肝肠,却仍怀壮志,仍有足够健康的身体,去承载两个人的理想。


“亮明白。”


“既明白,丞相可与我同去用膳了否?”只不过不同于当时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得不面对的倏然闭上的浑浊泪眼,此时眼前的刘使君笑得温和宠溺,起身便拉住诸葛丞相的手,嘴上不停絮叨着此人如何如何的不听劝告,脚下却是放慢了步伐等待着释然一笑笑得无奈无语的病人一同走向门外熹微的晨光里去。


而后,有风吹进正堂,吹灭了燃烧一夜的烛火,刮起搭在桌边奏本的页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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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其实我码最后这段的时候内心一直在os:老刘啊,你家丞相的宫府制度可是妥妥的把你儿子架空了啊你知不知道啊?他跟你解释了半天一直在担心杨仪在宫中只有虚职你听没听懂啊?在相府才有机会有实权啊你知不知道啊?你俩真就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呗😅

然后我大概可以脑补刘大耳的回音:我知道啊,我听懂了啊,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我只是觉得孔明这样子太累了啊,你看他瘦的……得多吃点……

我:🥲……OK,你们开心就好,不用管我……

 

又,下一章大概会写威公去世,大概会让他到地府和玄亮见一面,然后延仪这段公案在我的文里的理解就会结束了🙃谢谢大家看到此处吖!😘(鞠躬🙇‍♀️)


✅二编还是决定放一下参考文献蛤~关于文中丞相同先主评论官制的部分,也是我构思这整部小说以来主要参考过的一些书籍论文——

【清】周广业《季汉官爵考》

湖南大学 田森 《蜀汉中央官制研究》2014

中央民族大学 徐鹏《摄政集团与东汉中期政局演变研究》2018

郑州大学 赵彬《东汉末官制、爵制研究》2018

许昌学院学报 刘雅君《曹魏东宫官制研究——汉晋间东宫官制演进中的承前与启后》2013

华中师范大学 郭俊然《汉官丛考》2013


❗️再次声明一下昂,我不是历史系专业哈😣,这些论文知网或者万方上都可以找到,我也只是粗略一读作了一些参考,有理解错误的地方还请专业人士批评并海涵🥺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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